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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剿”三桶油
发表时间:2019年7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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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地炼的“围剿”,三桶油的垄断优势正在失去光泽,中国炼化产业的格局也因此正在悄然发生改变。

五天前,辽宁国企丹化科技(600844.SH)发布的一则公告再次昭示了苏州富商缪汉根的大炼化野心。

这位盛虹集团创始人决定作价110亿元借壳丹化科技,注入旗下石化资产。交易完成后,丹化科技将混改成为一家民营控股、国资参股公司。上述交易并非缪汉根首次操盘。两年前,盛虹科技曾借壳国资,成功混改东方市场这家国有化工企业,并更名为东方盛虹(000301.SZ)。这起交易金额高达127亿元。盛虹集团在石化领域的高歌猛进并非孤例。仅仅一个月前,恒力石化2000万吨/年的炼化一体化项目全面投产。

三天后,另一民营石化巨头荣盛石化(002493.SZ)宣布,其建设的4000万吨/年炼化一体化工程(一期)也已完成前期准备工作,具备投产条件。这些动辄上千万吨的民营炼化一体化项目扯动着“三桶油”的神经。除了来自江浙、大连的民营石化公司,坐落在齐鲁大地的山东地炼另成一极,亦在不断蚕食央企巨头的市场份额。

“这些民营炼化项目引进的都是世界上最先进的技术和设备,中石油、中石化的很多老炼厂根本无法与其竞争。”多名石油央企内部人士称。民营地炼突进得益于监管层越来越开放的政策环境。过去二十年,它们长期受制于政策壁垒,被“三桶油”扼住油源咽喉,在夹缝中求生存。但与此同时,这些民营公司亦在不断蓄力,灵活的体制机制让它们在市场竞争中更具竞争优势。

如今,面对地炼的“围剿”,三桶油的垄断优势正在失去光泽,中国炼化产业的格局也因此正在悄然发生改变。

地炼凶猛

位于江苏连云港市G228国道旁的宣七圩村落是中国七大石化基地之一,连云港石化产业基地所在地。盛虹石化1600万吨/年炼化一体化项目坐落于此。产业园内,斯尔邦石化醇基多联产项目正在紧锣密鼓推进。厂区内的26万吨/年丙烯腈装置和9万吨/年甲基丙烯酸甲酯装置平稳运行,生产过程中不断产生的废酸和废硫铵通过废酸再生装置,“摇身一变”成为新原料,循环利用于再生产。

一个月前,在距离连云港石化产业基地近1400公里车程的大连长兴岛经济新区,恒力集团董事长、总裁陈建华陪同辽宁省副省长崔枫林、大连市委书记谭作钧等数十位领导,共同见证了恒力石化2000万吨/年炼化一体化项目的全面投产。

这座“航母级”炼油厂拥有当今世界上最先进且有成熟应用的工艺包。在数百人的揭幕仪式上,恒力石化负责人称,该项目在重油处理方案上选择了更先进的工艺路线,每吨原油具备100元的效益优势,每年增效预计在20亿元左右。投产后,恒力石化能够生产461万吨/年国Ⅵ汽油、161万吨/年国Ⅵ柴油、371万吨/年航空煤油。

另一个规模达4000万吨/年的炼化项目则坐落于浙江舟山。主导该项目的是一手缔造化工帝国的浙江荣盛控股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李水荣。

一个月前,荣盛石化发布公告称,该项目已完成工程建设、设备安装调试等前期工作,根据实际进展将第一批装置投入运行。

2015年,或许是嗅到政策开放机遇,李水荣果断入局。当年,荣盛石化联合浙江桐昆和巨化集团,成立浙江石油化工有限公司(下称“浙石化”)。

其中,荣盛石化出资121.38亿元,持股51%;浙江桐昆和浙江巨化分别出资47.6亿元,各持股20%;舟山海洋综合开发投资有限公司出资21.42亿元,持股9%。

随后,一份震惊业界的4000万吨/年炼化一体化项目方案出现在杭州市萧山区益农镇红阳路98号李水荣的办公桌前。

该项目总投资高达1730.8亿元,分两期建设,每期规模为2000万吨/年炼油、400万吨/年对二甲苯、140万吨/年乙烯及下游化工装置。今年年初,当李水荣乘船登上位于浙江舟山市岱山县鱼山岛的石化基地内,看到3台丁二烯塔器直耸云霄时,这位坐拥47亿美元身价的富豪底气油然而生。

据统计,仅盛虹、恒力、浙石化的炼化项目,总投资额已超过3200亿元。

叫板“三桶油”

除了恒力、盛虹、荣盛,更多千万吨级的民营炼化项目正在陆续上马。这些项目包括唐山旭阳石化1500万吨、锦江石化1000万吨、新华联合石化2000万吨、浅海石化1500万吨等。据统计,在浙石化4000万吨/年炼化一体化项目动工同时,国内在建或计划建设的千万吨级以上炼化项目超过10个,其中民资炼化项目占据7个。

上世纪末,中国成品油市场刚刚开放,民营资本趁机蜂拥而入,民营加油站开始野蛮生长,成为中国终端成品油市场的重要力量。但好景不长,由于当时中国实行成品油特需经营,所有民营炼厂所产成品油均要交给“三桶油”等国企批发。对于成品油的严格管制,直接动摇了民营炼化项目的生存空间。

民营炼厂获得大发展源于四年前。

2015年2月,国家发改委出台《国家发展改革委关于进口原油使用管理有关问题的通知》,困扰民营炼厂20年之久的油源问题迎来曙光。五个月后,山东利华益集团、山东垦利石化集团、山东东明石化和辽宁盘锦北方等民营地炼公司陆续获得原油进口资质。

随着国家原油进口权和使用权放开,这支“民间队”才获得和“三桶油”掰手腕的资格。从这年开始,地炼开始吹响对“三桶油”围猎的号角。当年,青岛港被满载原油的油轮停满。站在青岛市滨海公园遥望港口,众多油轮排队入港,时常出现压港现象。

2015年当年,中国进口原油总量达到33550万吨,国内地方炼厂获得进口原油使用权总额度高达6781万吨/年。在“双权”开放后,国内地方炼厂原油进口量直线攀升,达到国内原油进口总量的1/4。

解决油源难题的民营炼厂犹如放出牢笼的猛兽,在炼化项目上不断发力,开始蚕食原本属于“三桶油”的市场。在产能、技术等多方面,这些新建炼油“航母”相较“三桶油”的老旧产能拥有巨大优势。

中国地质大学教授汤达祯在提及中国石油炼化产业时,一脸严肃感慨道,中国炼油产业十年前还是“三桶油”的天下,如今炼油民企却在唱“重头戏”。不过,面对民企强势崛起的冲击,“三桶油”亦在努力备战。

2017年,在历经六年筹建,中石油云南炼油厂投入商业化运行。中海油惠州二期1000万吨/炼油项目也于这年投产。另一巨头中石化则计划“十三五”期间投资2000亿元,优化升级茂湛、镇海、上海和南京四个世界级炼化基地,使总炼油能力达到1.3亿吨/年。去年年底,中石油和委内瑞拉联合建设的2000万吨/年炼化一体化项目也已启动。该项目主要产品包括汽油421万吨/年、航煤261万吨/年、柴油281万吨/年、对二甲苯262万吨/年、苯乙烯80万吨/年等,预计于2021年建成。

夹缝生存

如果将时间往前追溯二十年,这些民营炼化企业或许不曾料到,曾被视为敝履的它们,如今会成为“三桶油”的强劲对手。站在鱼山岛,当李水荣看着浙江石化密麻分布的炼油装置时,他或许会想起刚刚入局石化行业时的艰辛。当年民企所进入的领域主要集中在化工行业,相比央企动辄千万吨级大炼油项目,民营炼厂多聚焦200万吨以下的小炼化产业,被世人戏称“茶壶炼厂”。

1996年,李水荣赌上全部身家,初入纺织化纤行业,却面临产业低谷,摆在他面前的仅有两条路可选。往下游,意味着公司发展将向劳动密集型产业发展,风险小;往上游,是从未涉足过的PTA(化学物质精对苯二甲酸)化纤化工产业,产品附加值高。已进入不惑之年的李水荣果断选择后者,放弃织布业务。彼时,民企投资PTA(化学物质精对苯二甲酸)产业寥寥无几。在蛰伏七年后,这位精明的浙商才看到石油炼化产业的希望。

2003年,李水荣撮合荣盛和恒逸石化(000703.SZ)共同出资成立了浙江逸盛石化有限公司,生产PTA。当时PTA项目的净资产收益率普遍在20%以上,利润颇丰。或许就在他得意自己提早布局之时,和他同属浙商,发迹于化纤行业的陈建华也在酝酿他至关重要的一次决定,投资32亿,投身PTA产业。

十五年前,在李水荣和陈建华投身化工产业之际,山东“地炼”异势崛起,曾创造“油品炼化看山东,山东还得看地炼”说法的企业大多兴起于2003至2005年之间。

2005年后,从济南驱车向南出发前往烟台、东营的省道旁,当地百姓为服务油罐车开设的各类小店,以及路上排着长队的危险品运输车辆比比皆是。这一条路所途经的地区,分布着大量体量大小不一的地炼工厂。企业蜂拥而入,导致油源紧缺,民营加油站面临无油可卖的困境。

在2015年未执行进口原油配额制度之前,原油进口权还牢牢掌握在“三桶油”手中,中国民营加油站曾面临大量倒闭的困境。

一项数据足以佐证。2010年前后,原本占全国总量八成以上的民营加油站,在这年后骤减至不到四成。

两年后,随着民营企业全面进入炼化行业,李水荣和陈建华寄望的PTA产业,也出现盈利能力堪忧困境。

这源于产能过剩所致。2011-2015年PTA产能爆发,年均产能增速达到25%,直接导致市场结构变化,行业开工率低,价格一落千丈。曾将PTA作为主营业务的荣盛石化,因受PTA产业影响,盈利水平全线恶化。

2011年,这家PTA巨头还可实现净利润16.2亿元。但2012年-2013年,其净利润骤降至2.52亿元及2.30 亿元,2014年净利润甚至为负,亏损3.47亿元。荣盛石化,仅是当时民营炼化企业生产现状的一个缩影。

七年前,当荣盛石化出现危机时,李水荣曾寄希望于进军大炼化产业,改善企业经营状况。这位总能安然度过危机的企业家曾回忆道,“早在10多年前,我就有了做炼油的目标”。但苦于企业没有原油进口权,他在蛰伏近10年后,才得以实现大炼油愿望。

伴随着鱼山岛炼化基地拔地而起,这位曾聚焦化工,无力涉足大炼化产业的民营大佬,早已从夹缝中成功突围。

如今,与他一样凶猛崛起的民营地炼老板,或许已有了叫板“三桶油”的底气。